以協商理性引領政協

專門協商機構作用發揮探析

張科清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協工作會議暨慶祝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成立 70 周年大會上強調：“形成既暢所欲言、各抒己見，又理性有度、合法依章的良好協商氛圍。”這里的“理性有度”，為如何更好地發揮人民政協專門協商機構作用指明了工作方向、提供了重要遵循。同樣，只有理性才能更好地把握人民政協的性質定位和協商的藝術尺度。由此，更進一步而言，要充分發揮人民政協專門協商機構作用， 推動政協事業行穩致遠和高質量發展，須以協商理性為引領，并將其貫穿于政協履職的全過程和各環節。

一、以協商理性引領政協專門協商機構作用發揮的重要性闡述

汪洋主席指出：“政協不是權力機關，參政不行政、建言不決策、監督不強制，主要通過協商發揮作用。這種作用不是靠說了算，而是靠說得對。”這一論述表明，協商民主作用的發揮，不是靠權力，而是靠能夠提出符合客觀事物發展規律的意見建議，靠理性思維的支持和保障。可見，協商理性對于發揮政協專門協商機構作用而言是至關重要的。

（一）協商理性是奠定協商議政基礎的理性。協商理性運用于協商議政之中，其作用是奠基性的。我們可以把協商理性的作用定位為協商議政的精神性基礎，以區別于經濟基礎等物質性基礎。首先，協商理性是議政的心理基礎。人類的心理因素一般可分為理性、情感、意 志等方面。在協商議政實踐中，如果理性能夠 有效地主宰情感和意志，那么協商活動就能順 利地進行。協商理性并不排斥情感和意志，但 要求情感和意志服從理性的控制。只有在理性 起著主導作用的情況下，人們才愿意選擇以協 商的方式解決問題。其次，協商理性是協商議 政的思維基礎。理性并不僅僅是一種心理因素 和處事態度，更是一種思維能力和思維方法。協商過程是一個思維相互碰撞、相互激發和相 互融合的過程。只有充分運用理性的思維能力 和思維方法，人們的思維才有可能從發散走向 收斂，從而達成共識，形成解決問題的方案。再 次，協商理性是協商議政的思想基礎。如果把 心理層面和思維層面認作是理性的第一層和 第二層的話，那么思想觀念的層面是其第三 層。協商理性無疑包含著相應的思想觀念，包 括價值觀念和科學觀念。正是這些思想觀念引 導著協商活動向著正確的方向推進。如果說協 商理性的心理層面主要在于解決“樂于”協商 的問題，協商理性的思維層面主要在于解決 “善于”協商的問題，那么，協商理性的思想觀念層面主要在于解決“明于”協商的問題，即從 宏觀上、大局上、方向上“明晰”協商議政的特 點和規律。隨著協商議政的加快推進，不僅政協的協商活動將日益多樣，而且其他各種類型的協商活動，尤其是基層的、民間的各類協商活動，將不斷豐富。因此，協商理性對于協商議政的奠基作用將日趨重要。

（二）協商理性是適應協商議政要求的理性。協商理性之所以能夠被運用于協商議政之中，因為它適應了協商議政的基本要求。第一， 在根本特征上，協商理性是科學理性與價值理性的統一。科學理性是人們對客觀事物的現狀及其發展規律進行認識的理性能力和方法，而價值理性是對主客體之間的價值關系進行認識和評價的理性能力和方法。科學理性幫助人們辨別真假，而價值理性幫助人們辨別善惡。協商議政，旨在尋求既符合客觀事實和規律、又符合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解決方案。因為只有符合客觀事實和規律的方案才是有效的，只有符合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方案才是有利的。第二，在思維方式上，協商理性是形式理性與辯證理性的統一。形式理性的特點是嚴格遵循形式邏輯，而辯證理性的特點是在尊重形式邏輯的基礎之上引入辯證思維。“辯證法在考察事物及其在觀念上的反映時，本質上是從它們的聯系、它們的聯結、它們的運動、它們的產生和消逝方面去考察的”。在民主協商中，要辨別對錯、權衡利弊，往往需要從多個角度和多種層次上進行綜合考量，這就既需要“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的形式理性，又需要“既是又不是”的辯證理性。第三，在實現功能上，協商理性是批判理性與建設理性的統一。在協商過程中，既需要用批判理性對各方的主張或方案進行批判性審察，又需要在了解各種主張或方案的不足和弊端之后，用建設理性來尋求解決之道。建設理性的本質是創新：或者求同存異、博采眾長，變歧見為共識；或者相互啟發、推陳出新，化“腐朽”為神奇；或者抓住重點、突發奇想，從關鍵求突破；或者調整思路、另辟蹊徑， 于困局尋出路。第四，在利益取向上，協商理性是競爭理性與妥協理性的統一。在人民內部，不同利益之間既具有相互排斥的性質，也具有相互依存的性質。只有在公平合理的基礎上兼顧各方的利益，才能真正實現自身長遠利益的最大化。競爭理性，幫助人們選擇爭取己方利益的正確途徑和方法，把握爭取己方利益的合適底線和合理期望；妥協理性，幫助人們認識到己方利益與他方利益之間的依存性和兼容性，把握妥協的方式、時機和尺度。協商理性作為競爭理性與妥協理性的統一，其作用就在于尋找競爭與妥協之間的合理平衡點，從而達成最大可能兼顧各方利益的共識和方案。

（三）協商理性是用于協商議政之中的理性。當前，我們協商議政的能力和水平得到了大幅提升，但也存在著一些不足之處和薄弱環節。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某種程度上的理性缺失。反映在基層實踐層面，主要有以下四種表現：一是協商目標的理想化，脫離現實條件而追求協商結果的完美；二是協商意見的兩端化，協商參與者各執一端而陷于僵局，各執其“異”而不認其“同”；三是協商過程的情緒化，協商活動的參與者不能有效地用理性控制情緒或情感，致使協商過程成了宣泄不良情緒、表達情感好惡的過程；四是協商結果的簡單化，或者非批判地認同已有的方案，或者無原則地遷就某方訴求，或者表面化地把不同意見捏合在一起，不能真正解決問題。這四種表現中， 第一種是盲目理性化，盲目地迷信理性，對理性本身的局限性缺乏足夠認識，實際上是非理性地對待理性；第二種是片面理性化，理性只是被用作為各自觀點辯護的工具，而沒有被作為克服各自觀點的局限性和走出相互對峙僵局的向導；第三種是非理性化，即以非理性的情緒和情感為主宰；第四種是淺理性化，沒有充分運用理性對已有方案和各方意見進行審視，提出建設性的意見建議。

上述表現說明，如果不從理性這一前提入手，協商議政就不可能健康發展。協商議政所需要的理性，可以稱為協商理性。協商理性這一稱謂并不意味著協商理性是一種獨立的理性類型，而只是用這一概念表示協商議政所需要的各種理性能力的總和。協商理性包含著相互聯系的兩個層次：一是協商議政的客觀之理，即協商議政的客觀規律以及與需要協商解決的問題相關聯的自然規律和社會規律；二是協商議政的思想之理，即人們對上述各類客觀規律的認識和把握。本文所討論的協商理性，便是反映協商議政客觀之理（規律）的思想之理。

二、以協商理性引領政協專門協商機構作用發揮的邏輯把握

發揮政協專門協商機構作用，需要以協商理性為基礎。因此我們必須進一步探討分析專門協商機構的協商理性，以協商理性推進政協協商民主建設。

（一）以協商理性營造專門協商機構的文化氛圍。發揮政協專門協商機構作用，需要各個協商主體的自覺參與和廣泛支持。協商主體的自覺參與和廣泛支持，則需要有相應的政治文化。“政治文化是一個民族在特定時期流行的一套政治態度、信仰和感情”“政治文化影響著政治體系中每一個政治角色的行動。”政協專門協商機構所需要的政治文化，首先應該是參與型政治文化，即公民把政治參與看作是自己的權利和維護自身利益的手段。其次應該是協和型政治文化，即公民對重要政治問題和政策取向的看法是基本一致的，即使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差異和矛盾，大部分也是可以協調和解的。再次應該是理智型政治文化，即公民面對不同的思想分歧和利益紛爭不是采取情緒化的態度，而是能夠用理智控制情緒。協商文化之所以應該是參與型政治文化，是因為協商本身就是一種參與，需要有相應的參與意識； 之所以應該是協和型政治文化，是因為協商本身就是為了協調分歧取得共識，需要有尋求協商或接受協商的協和心態；之所以應該是理智型政治文化，是因為協商本身就是一種理智的行為而不是情緒化的行為。民政協作為專門協商機構，營造相應的政治文化氛圍，離不開協商理性的引導。一是 要用“物理”營造協商議政所需要的科學文化， 使人們尊重自然現象和社會現象的客觀現狀 和客觀規律，養成“實事求是”的科學精神，面 對問題尋求有效的解決之法。二是要用“倫理” 營造協商議政所需要的道德文化，使人們尊重 人倫秩序和人際和諧，信奉“己所不欲勿施于 人”的道德“金律”，面對矛盾尋求良善的解決 之方。三是要用“法理”營造協商議政所需要的 法律文化，使人們養成崇尚法律規則、崇尚公 平正義的法治精神，面對分歧尋求公正合法的解決之策。四是要用“哲理”來融匯“物理”“倫 理”和“法理”，平衡各“理”之間的要求，彌合各 “理”之間的差異，提升各“理”的境界，面對困難尋求既有效、又良善、更公正的解決之道。

（二）以協商理性建構專門協商機構的運行機制。機制，是指各要素之間的結構關系和運行方式，是由機體、機能、機理三個方面組成的整體。機體，即“有機之本體”，這是機能和機理的載體；機能，即“本體之運行”，這是機體的功能，又是機理的顯現；機理，即“ 運行之規則”，這是機體的靈魂，也是機能的密碼。根據這一分析，我們可以從三個方面來構建專門協商機構的運行機制。第一，建構專門協商機構的“機體”，即隊伍組織建設。要通過人員隊伍建設和組織結構建設，用合理的結構將合適的人員配置起來，使之成為適合于協商議政需要的組織體系。第二，建構專門協商機構的“機能”，即形式方法建設。要根據時代的特點和民眾的要求，總結歸納協商議政已有形式和方法，探索創新協商議政新的形式和方法，使協商議政的“機能”有合適的渠道得以發展和發揮。第三，建構專門協商機構的“機理”，即規章制度建設。專門協商的規章制度一方面必須是系統完善的，從而使協商議政有章可循；另一方面又必須具有一定的彈性和靈活性，從而為協商議政的實踐創新，尤其是為基層的實踐創新留下足夠空間。在這三者之中，從表現上看，協商理性是以思想之理的形式出現的，但從本質上看，協 商理性應該體現出協商議政的客觀之理（規 律）。規章制度作為協商民主的“機理”，本身也是理，是以“規則”的形式表現出來的“規律”，遵守這些規則便是遵循其“規律”。雖然從時間 上來說往往是先有“機體”才有“機能”和“機理”，但從邏輯上來說，只有有了協商議政的 “機理”，才能規范和指導其“機體”的構造和“機能”的形成，才能使“機體”發揮出應有的“機能”。專門協商機構的隊伍組織、形式方法和規章制度，三者相互支撐，相互促進，共同構 成協商議政的機制，而協商理性則是這個機制 的靈魂。

（三）以協商理性指導專門協商機構的活動過程。無論是協商文化還是協商機制，最終都需要體現在協商過程中。因此，協商理性的作用，或直接或間接地貫穿于協商過程之中。具體而言，協商理性應用于專門協商機構的活動過程，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的基本要求：一是以平等參與為基礎。平等，是理性的基本設定。正是有了這一基本的理性設定，才有了公民平等參與的民主精神。在協商議政實踐中， 應該保證參與人員的平等地位，讓所有參與人員都能平等地發表意見，不因職務高低、人數多寡等而區別對待。二是以充分說理為保證。說理，是理性的基本涵義，也是協商的基本涵義。在協商議政實踐中，應該充分地擺事實講道理，以正確的價值取向、可靠的科學知識、充分的事實依據和嚴密的邏輯鏈條作為說理的基礎，通過對道理的分析比較，以真道理駁斥假道理，以優道理說服劣道理，以硬道理兼顧軟道理，以大道理統率小道理。三是以求同存異為取向。求同存異，是理性的重要遵循。理性不是簡單地判定對錯，而是要具體地分析各種道理的不同方面和不同層次，進行多維度的比較，尋找其共同點和平衡點。協商的過程就是異中求同的過程，就是從“眾意”中凝聚“公意” 的過程，就是謀求“最大公約數”和畫出“最大同心圓”的過程。四是以多贏共贏為目標。多贏共贏也是理性的要求，因為理性告訴我們，在社會關系的鏈條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普遍現象。協商議政之所以要以求同存異為取向，乃是為了達成多贏共贏的目標。在社會主義條件下，人民內部在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 在具體利益上又是有差異的。求同存異就是要在維護人民根本利益的前提下，兼顧人民群眾各方面的具體利益，以實現多贏共贏的目標。同時，以協商理性引導協商議政的活動過程， 需要依靠協商活動的組織者、主持者，也需要依靠協商活動的參與者。只有通過組織者、主持者和參與者的共同努力，協商理性才能真正貫穿于協商活動過程之中。

（作者系萬源市政協副主席）